杰出的武侠小说家,写武侠,写出的是人世的众生相;敏锐的读者,读武侠,读出的是人间的沧桑和百态。金庸作为武侠小说这一“项目”的“奥运冠军”,其创作的十几部武侠小说涵盖面之广、影响力之大、传播程度之深,可以说已经到了“凡有华人处,皆能读金庸”的地步了。
金庸的武侠小说,表面上写的是江湖,是武,其实写的是人,是情。今天我们来聊聊金庸笔下一些人物的爱情。
苦尽甘来的爱情
说到金庸笔下苦尽甘来的爱情,读者们最熟悉的莫过于《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和小龙女。
《神雕侠侣》与其说是一部武侠小说,更不如说是一部“情书”,小说演绎了不同色彩、不同境界的武侠爱情故事。杨龙二人从古墓修习武艺,到大胜关的相聚,到绝情谷相认,到襄阳城共同对抗蒙古人,再到终南山重阳宫力战群魔,拜堂成亲,古墓里洞房花烛,最后又到绝情谷生死离别,前前后后四次的分离,这种极苦的爱情一方面是由于误会造成的,其实根源则是两人叛逆的性格。经过十六年的思念煎熬,将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变得慢慢理解了情爱,理解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将一个平淡如水的少女变得慢慢起了涟漪,直到波涛汹涌,爱情像潮水般涌进她的心窝;从此二人开始视对方为自己的性命,直到情愿为对方赴死,二人至情至性的形象到这里全部可见。
一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曾看哭了多少读者。杨过小龙女集天下苦难,写绝世情诗,虽数次分离,但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谓是苦尽甘来,堪称金庸笔下最痴情!
黄蓉对郭靖的追随也是一种苦尽甘来的爱情。很多读者觉得郭靖黄蓉的爱情最顺风顺水,最完美互补,其实他们的爱情也是经历了磨难。黄蓉自小没有母亲,缺乏母爱,养成了我行我素、任意妄为的性格,然遇到郭靖之后,就被郭靖的善良与关怀所打动,除了父亲黄药师之外,郭靖作为一个陌生人对黄蓉如此真心,让黄蓉死心塌地的永生相随。但是,东邪黄药师却看不上郭靖这个傻小子,非得拆散他们,郭靖为了黄蓉勇闯桃花岛,经过三道试题,终于赢得了黄蓉的婚姻。
后来黄蓉被裘千仞铁掌所伤,郭靖一路背着黄蓉去一灯大师那里医治,两人一路上风雨患难与共,感情经历了时间的检验。然而金庸还是继续给他们的爱情设置障碍,郭靖的五位师傅在桃花岛被杀,以为黄药师是凶手,两人的感情再次遭遇危机,最后靠着黄蓉的聪明机智,查出了真凶是欧阳锋和杨康,郭靖这才明白之前误会了蓉儿,接着黄蓉被欧阳锋劫持而去,郭靖苦苦寻找了黄蓉两年多时间,最后在华山得以重逢,两人除了性格互补之外,也是经历了种种磨难,才收获了甘甜的爱情。
悲剧的爱情
相比完美团圆结局的爱情,或者苦尽甘来的爱情,金庸笔下人物更多的其实是以悲剧结尾的爱情,而造成这种爱情悲剧的原因也是不尽相同。
1.对爱情的执着造成的悲剧
佛法亦如是,众生因执着。金庸笔下很多人物都是“执着”式人物,包括感情上。
《射雕英雄传》中穆念慈对杨康的爱情的执着,是造成她悲剧一生的原因。在一次比武招亲上穆念慈与杨康结缘,自此一生倾心于他,穆念慈一次次劝告杨康放弃荣华富贵,不要认贼作父,而杨康却一次次欺骗她,伤透了她的心,虽然穆念慈忠于民族道义,从不和杨康同流合污。不过,穆念慈始终无法割舍与杨康的感情,一次次原谅他,最后还独自抚养了杨康的儿子杨过,但这份执着注定了穆念慈悲剧的下场。
《飞狐外传》中也有一份连环式执着的爱情,那就是程灵素对胡斐的爱情执着,胡斐对袁紫衣的爱情执着。金庸先生在书中描述程灵素“只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虽吝于把美貌赐给程灵素,但却给了她不亚于黄蓉的缜密心思以及细腻体贴,还有一份对爱情极致的执着。自从遇到胡斐,这个孤苦无依的单身女孩就决定了要终生相随,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胡斐的情一心扑在了袁紫衣的身上,虽然胡斐袁紫衣结识在先,但胡斐那时候确实是脑袋一根筋,对袁紫衣可谓是念念不忘,无视身边的程灵素,而袁紫衣碍于出家人身份,却不能接受胡斐,结果造成三人连环式的执着与痛苦。最后,程灵素为救心爱之人,以身殒命,袁紫衣终究没能跳出佛缘,从此与青灯古佛为伴。此三人但凡有一人没那么执着,也不至于如此痛苦。
其实,对于不同的爱情,人们面对残酷现实的不同选择显示了人格的高下。《天龙八部》中四大恶人“无恶不作”的叶二娘,刚出场时是一个到处抢人孩子的恶人,又有谁知道到最后她却为了保护二十多年前情人的名誉而甘愿牺牲自己。少林寺大战,叶二娘找到了失散二十多年的儿子虚竹,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被萧远山揭露真相后,叶二娘为了维护玄慈的名誉甘愿牺牲自己,此时此刻,在众人的心目中,她已经不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也只是一个寻找多年儿子的母亲和对昔日情人执着付出却无怨无悔的可怜女子。
2.命运的摆布造成的爱情悲剧
说到被命运摆布的人和爱情,大英雄萧峰令人唏嘘,萧峰与阿朱的爱情更令人扼腕!
阿朱本是姑苏慕容氏的一个婢女,少林寺被大力金刚掌所伤,萧峰为了救她血染聚贤庄,如此大义也让阿朱以心相许。在萧峰追查身世被宋人唾弃之时,是阿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阿朱假扮白世镜从康敏那里套来了带头大哥的身份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然而,命运不济,造化弄人,当见到段正淳之际,阿朱发现他居然是自己的父亲,为了替父还债,阿朱假扮段正淳死在了萧峰的降龙十八掌之下,成为萧峰一生的遗憾。最后得知这一切都被康敏所骗。萧峰与阿朱的爱情被命运的玩笑带向了深渊。而康敏则是萧峰所以命运悲剧的根源,只因在洛阳百花会上,没有得到萧峰的正眼想看,于是怀恨在心,报复萧峰。康敏最后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一生自负的美貌惨遭阿紫毁容,绝望之极愤慨而死。
3.外界破坏导致的爱情悲剧
万事都有内因和外因。金庸笔下很多人物的爱情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外界的破坏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连城诀》中的丁典和凌霜华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丁典和凌霜华的“绿菊之恋”处处显示着人性的光辉。两人因菊花而生出此生不悔的情缘,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从此海枯石烂,此心不渝。最为理想的爱情中,却有一个最大的反角在其中横刀夺爱,而这个反角竟是凌霜华的父亲凌退思。凌退思的蛇蝎心肠,写来真是让人心惊肉跳。虎毒不食子,但凌退思因贪欲的恶性膨胀而生出狠毒,竟将女儿作为无辜的牺牲品。假意将女儿许配给丁典,凌退思却暗中布下陷阱,将丁典下毒擒获下狱。凌霜华为表明对丁典的真情,自毁容貌,以绝了其父相逼之念。丁典心中的痛惜,他有高明武功,本可以轻易越狱得到自由,却依然甘愿在牢中关着,只为了每天要看凌霜华在窗口放的花。
丁典和凌霜华之间纯洁真挚、超越生死的爱情是全书最感人的故事,但却遭到了父亲凌退思的恶毒阻挠,丁凌之恋的悲剧爱情向那个充满着黑暗的贪婪的社会吹响了最强烈的号角。
同样被外界破坏的爱情还有《倚天屠龙记》中杨逍和纪晓芙的“不悔之恋”,他们的爱情最大的阻力来自纪晓芙的师傅灭绝师太,想必他们的故事很多读者都熟悉,这里不再复述。
金庸的爱情观
我们从金庸笔下这么多的爱情故事中大致可对金庸本人的爱情观有一个了解,其基本爱情观就是:爱情可以突破道德、地位、年龄、民族等一切藩篱!
金庸小说中的人物爱情表达了一种宣扬爱情至上的观点,对爱情的执着追求,体现了人性解放的思想,是对讲求理性、压抑人性的文化传统的反拨。
不过,金庸笔下的爱情也有保守的一面,比如爱情中的多角恋关系,以男子为中心,往往围绕在一个男主角身边有多个女孩,杨过身边有小龙女、郭襄、陆无双、程英、公孙绿萼等,张无忌身边有赵敏、周芷若、小昭、殷离等,段正淳身边有刀白凤、秦红棉、甘宝宝、阮星竹、王夫人、康敏等,但此时大多还都是情人关系,到了最后的韦小宝,干脆一下收了七个老婆,这种体现的自然是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的观念制度。
此外,金庸在其作品中也多次赞美了女性在爱情中的大度无私和奉献牺牲的精神,比如杨不悔、小昭、任盈盈、香香公主等。
金庸的作品写的是封建社会的事,但他在书中对人性的探讨,对爱情的刻画,都具有现代人的意识,所以说,金庸的武侠小说,表面上写的是江湖,是武,其实写的是现代的人,是现代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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