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我的二伯父
文/桃花岛主
二伯父是在解放临近县城的一次战斗中被敌人的机枪子弹打穿了肺叶,当场牺牲的。消息是跟伯父一同参军的一个家属告诉的爷爷,遗体如果家属不去认领,地方善后工作队就会就地掩埋。爷爷听到后,二话没说,借了一俩毛驴拉的小板车,跟一个堂弟冒着寒冷的风,就连夜出发了。二伯父牺牲的那个县城,距离爷爷的家也就40多公里,放到现在,也就几十分钟的时间,可是爷爷他们却走了个一晚上,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到达。
那次的战斗比较惨烈,牺牲了不少解放军同志。在一座破庙里,牺牲战士的遗体用白布蒙着,一溜烟排开,脚下放着一个纸牌,写着部队番号,姓名,籍贯等个人信息。爷爷也不认字,在工作队的指引下,来到一个床单蒙着的遗体前,轻轻地揭开了盖着的白床单。一副熟悉的面容映入爷爷的眼帘,那真的是他两年来日思夜想的儿子,只是没有想到两年后再见儿子时,居然是以这样的一种残忍方式,突然,爷爷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最后还是坚持住了没有摔倒,爷爷也没有流泪,因为爷爷早已没有了眼泪,就像受了内伤的人一样,没有在外面表现出淋漓,血只是流在了内脏。
我无法想象,在回去的路上,面对着睡在小板车上变得僵硬再不会言语的儿子,爷爷内心是承受了怎样巨大的伤子之疼,我觉得用万箭穿心撕心裂肺来形容都显得太轻。40公里的路程,走得足以抵得上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时的艰难与漫长。
作为一名父亲,汶川地震后,我看到过一位父亲背着在地震中遇难儿子的遗体回家的图片,我曾经泪流满面。七十年后的今天,我想到爷爷那次接二伯父回家的一路景象,又一次泪洒涟涟。
二伯父终于回家了,奶奶看到白床单下面那个朝夕相处了17年再不会喊娘的儿子,一头就栽倒在地,昏死过去。这一次奶奶是清醒着的,没有被二伯父睡着的假象所迷惑。
二伯父也跟伯父一样,被爷爷葬到了村西头那块站在门口就能看见的田地里。这个相差两岁,曾经朝夕相处,环绕在爷爷奶奶身边的兄弟两,如今在地下又走到了一起,日月相伴,而且是永世再不会分开了。
伯父和二伯父也没有留下一张照片。爷爷奶奶想念他们时,就会走到村西头的那块坟地,奶奶会静静地坐着,有时自言自语,也不会哭,因为泪早已流干,爷爷只会目光呆滞地巴塔着旱烟,有时候下雨了,雨淋湿了他们的衣服,他们都无动于衷。
爷爷不知道的是,到二伯父牺牲的这一年的年底,国内革命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党中央毛主席已经从延安的窑洞,搬到了距离北京咫尺的西柏坡。在毛主席运筹帷幄下,胜利完成了三大战役,国民党集团已几乎被消灭殆尽,毛主席向全国全党全军发出了《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最后宣言。其实此时,爷爷所在的地区全境已经解放了,完全属于了解放区,比其它地方早了一年多。虽然离五星红旗在北京升起,毛主席庄严向世界做出宣告,还整整有一年时间,但在爷爷所在的地区,那个两千年多年剥削人的旧社会第一次已经被彻底打烂,代表像爷爷奶奶一样劳苦大众的新生政权正在解放区建立起来。爷爷所盼望的和平安定的生活终于实现了,只是自己还没有感受到。
爷爷奶奶的生活依然在艰难中前行着,贫穷还是摆脱不掉的恶魔,时时侵袭,没有一丝的好转,但爷爷咬着牙坚持着。但终究还是病倒了,是旧病加上痛失二儿子的新伤,这一病就是断断续续的两年,就连毛主席在北京天安门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这样的大事,爷爷也没有提起一点点的欢喜,爷爷认为,这件大事是短时间内不会影响到爷爷的。但爷爷没有想到,很快就影响到了爷爷。
春天来临的时候,新中国的基层政权已经建立,不再是无政府状态,最大的改变是进行了土地改革,农民重新分得了土地,全国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爷爷也重新分的了土地,一个农民得到了土地,没有比这更欣慰的事了,爷爷内心又燃起了希望。病情稍微一好转,就赶紧又站到自己新分的土地里开始了劳作。
然而,爷爷终究是身体内里有了疾病,不是休养可以缓解的,在这年的冬天,彻底地倒下了。奶奶找了一个游医,给爷爷吃了几副中药,即使在奶奶的精心伺候下,仍然没有一点起色。而且一天天更加虚弱起来,有加重的趋势。
也许,爷爷也预感到了自己将无法躲过这一劫难,将奶奶和他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叫到了面前。做出了一个很意外的决定,就是自己死后,将不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埋在一起,而是埋在两个儿子坟地正对面的山上,我不知道爷爷最后一刻为什么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是不是怕久病的身体到了地下也拖累两个儿子。
壹点号春燕杨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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