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中郭靖确认小杨过身份之后,再三违拗黄蓉意愿、反复提及当年婚约,执意要定下杨过和郭芙的婚事。
二人言谈间郭靖终于吐露了自己对穆念慈母子二人的遗憾,说“我常想将穆世姐接来家里,让她母子好好过活,又怕你多心”。
这句话乍听没有问题,郭靖是实心实意的本分人,口中所说就是心中所想,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欺骗黄蓉。
但穆念慈和杨过母子二人流落江湖,穆念慈病重生活孤苦,没能跟着郭靖一起过安生日子,导致郭靖多年里始终遗憾唏嘘,背后的真正原因却并不是“黄蓉多心”。
一,黄蓉并非多心而更接近“忧心忌惮”。
从师门渊源角度来说,穆念慈曾短暂受教于洪七公。
黄蓉接过洪七公衣钵、执掌丐帮。
这二位也算广义上的“师姐妹”。
当年黄蓉因为婚约心有芥蒂、一度试图对穆念慈不利,洪七公也曾出手干涉,希望她二人能和睦相处。
倘若洪七公知道穆念慈处境这样艰难,势必会希望黄蓉能施以援手。
可惜的是,穆念慈和杨过的故事里,始终连着杨康的名字。
如果说青春年少时,黄蓉对穆念慈的短暂敌意是源自误会,害怕她抢走郭靖,那么多年后这份担忧早已经不复存在,黄蓉真正的顾忌不是郭靖口中的“多心”,而是她日后反复从杨过身上看过的两个字:杨康。
她厌恶且忌惮。
第二点,环境限制。
郭靖和黄蓉婚后住在桃花岛,这是郭靖岳父黄老邪黄药师的地盘。
户主并不是郭靖。
所有物业的产权,也同样不属于郭靖。
黄药师个性古怪,不在乎俗世观念,他桃花岛也家大业大、不怕多两张吃饭的嘴。
但如此安排,终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当然,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对方未必愿意接受这份复杂的善意。
第三点,穆念慈的个性和前尘往事纠葛。
郭靖愿意接穆念慈母子去过安生日子,对方就会答应吗?
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郭靖不曾想过这样的问题,黄蓉内心应该是明白的,她不愿意接回杨康之子,也乐接受对方不愿意登门的心态。
杨康之死、穆念慈能明白他是罪有应得,并不因此记恨郭靖和黄蓉。
也多次嘱咐杨过,你切不可生出报仇之心。
但不记恨,不意味着不介怀,不意味着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接受别人的救济。
穆念慈说话言谈温和,但个性实在堪称铁骨铮铮,硬气到极点。
纵使杨康之死和郭靖黄蓉无关,她也未必愿意接受对方的怜悯,更何况还纠缠着这样一层复杂关系。
哪怕郭靖不是住在岳父的桃花岛,而拥有自己名下的产业,哪怕黄蓉丝毫不会多心、诚心诚意邀请她去一起生活,恐怕她也未必会去。
主观意愿的抗拒,加上客观条件的不适合,自然就造就了穆念慈带着杨过流落在外的局面。
如果穆念慈身体健康未曾生病,当然不至于连糊口都成问题。
然而她一生孤苦,忧思郁结,多半难得善终。
她一生如此硬气、自始至终不肯低头,临终之时却又嘱咐杨过:去桃花岛找你郭伯伯和郭伯母。
事已至此,她再无他法,明白宅心仁厚的郭靖会好好抚养杨过,只好暂且放下自己的骄傲、怨恨、凄苦等多种复杂情绪。
可惜,穆念慈(远程变相)临终托付,黄蓉却一度不肯接这“托孤”之事。
英雄不问出处,杨康之子杨过,用尽前半生的颠沛流离,才终于证明了自己和父亲杨康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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