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冯蘅是黄药师的老婆,按照周伯通的话说,不知黄药师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老婆,虽然很突然,但是真的不是租来的,人家是正式拜堂成亲娶回来的老婆。黄药师武功顶尖儿,但是冯蘅却半点儿武功不会,那么她吸引老黄的应该是美貌与智慧吧。看她们的女儿黄蓉那么美丽聪慧,这冯蘅自然也是集天地之灵气,世间罕有的一品人物。有句话叫做“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貌似冯蘅就是因为太聪明了,以至于年纪轻轻就死掉了。
对于冯蘅的死因,书中说是难产,而之所以会导致难产主要是因为她用脑过度。推根究源,还要从《九阴真经》说起。
作为一个在书中并未出场的人物,冯蘅身上也是颇为神秘。关于她的事迹,主要是出现在周伯通的讲述中。周伯通虽然疯疯癫疯,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机,所以他的说法还是很靠谱的。据周伯通的说法,冯蘅半点儿武功也不会,却是记忆力惊人,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本书,她看上两遍就能倒背如流。也正是在冯蘅的帮助下,黄药师才成功套路周伯通,将其手中的《九阴真经》给复印走了。
后来,黄药师的九阴真经被徒弟陈玄风和梅超风给偷走了,因此冯蘅就凭借残存的记忆想要再把经文写出来,这期间劳神过度,终于导致悲剧,她在诞下黄蓉后就一命呜呼了!
黄夫人为了安慰丈夫,再想把经文下卷默写出来。她对经文本来毫不明白,当日一时硬记,默了下来,到那时事隔已久,中间又读了不少诗词闲书,怎么还记得起?那时她怀孕已八月有余,苦苦思索了几天几晚,写下了七八千字,却已无法完整,心智耗竭,忽尔流产,生下了一个女婴,她自己可也到了油尽灯枯之境。任凭黄药师智计绝世,精通医药,终于也救不了爱妻的性命。——新修版《射雕英雄传》第17回
黄药师与冯蘅之前并不相识,而且二人是闪婚。冯蘅因难产而死,黄药师悲痛欲绝,几乎要立即为之殉情而死,只是看到女儿黄蓉还小,心有不忍,这才暂且作罢。但是他却偷偷打造了一艏精美绝伦的花船,希望女儿长大后,他了无牵挂之时,再乘这艏船,带上夫人的遗体,一起去葬身大海。
黄药师的痴情打动了很多人,他的身上颇有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苏学士的影子。但是冯蘅之死其实是有些蹊跷的。要知道当时冯蘅正值青春年华,正是最能“肝”的时候,何至于会因用脑过度而导致难产死亡?另外,黄药师有“药师”的称谓,虽然算不上顶级神医,那也不遑多让,在他的照料下,冯蘅还能难产而死,这岂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其实,冯蘅之死与黄药师有很大的关系,新修版中这一点更是被金庸实锤。
二
黄药师是一个怪人,亦正亦邪。对于他的邪,他自己是有一个自评的。且看原文描述:
我黄老邪之邪,是非圣非贤,叛君背祖,是不遵圣贤之教,不奉君父之尊,于“礼义廉耻”这四字上,没半分亏了。——《射雕英雄传》第10回
可以看出,黄药师其实给自己戴了一个紧箍儿,这也给他带来一生的困惑与心理挣扎,因为他遇见了梅超风,他爱上了自己的这个徒弟,爱的无可救药,爱的不可自拔。这一份不伦之恋,让黄药师彻底乱了阵脚。
这个情节是金庸在新修版中给确定和挑明了的。尽管很多读者对此大为光火,但是这并不能阻挡金庸的意志。其实,这个情节早就有一定的暗示。比如,陈玄风和梅超风相恋,本来很正常,为何会因为害怕黄药师责罚而逃离桃花岛呢?又比如,梅超风死后,黄药师为何为了这个逆徒而那么悲痛伤心?
点明了黄药师与梅超风的这段师徒恋,也就会让我们重新审视冯蘅之死,一加梳理,发现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冯蘅就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也是一个悲催的替身。谋取《九阴真经》是黄药师早就酝酿的计划,他不屑于像欧阳锋那样去“强取”,却热衷于靠自己的机谋去“巧夺”。黄药师谋夺《九阴真经》计划的关键人物其实就是冯蘅。冯蘅既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同时她本人又不会丝毫武功,这两点儿真的是缺一不可,否则周伯通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尤其那是他最敬重的师哥王重阳一再交代的事情。
一切都不是巧合,黄药师正是出于利用的目的,这才物色到了冯蘅这个人物。而且,还有一点,这个冯蘅跟梅超风同岁,黄药师当时为了摆脱关于他与梅超风的风言风语,这才娶了冯蘅做老婆。新婚之夜,黄药师喝的酩酊大醉,酒后吐露心声:“看谁还敢说自己爱上了徒弟梅超风!”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后来,黄药师一次次地诵读欧阳锋的那首别有用意的词,更是他放不下的明显证据。在黄药师的眼里,冯蘅既是一个梅超风的替身,同时也是一个堵人之口的工具。
黄药师很聪明,冯蘅也不傻。对于黄药师的种种心事,冯蘅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也注定了冯蘅会有一块儿心病。后来梅超风和陈玄风私奔,并且偷走了九阴真经。黄药师大怒,迁怒于人,打断了几位徒弟的腿,将他们逐出桃花岛。黄药师的暴躁反常,看起来是因为丢了九阴真经,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原因是他一直深爱的梅超风竟然跟人跑了。
这一点儿,冯蘅自然也很清楚。也正是这一事件,再次深深刺激了冯蘅,原来自己的丈夫始终没有放下对梅超风的念想。冯蘅的心病也就此更加严重。这才是导致她难产的根本原因。黄药师即便再精通药石,又怎么治得了冯蘅的心病呢?何况,这心病还是他造成的。
三
如此来看,冯蘅之死,黄药师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也造成了黄药师的原罪心理。冯蘅死后,黄药师在她的墓穴里塞满了珠宝,还不时地为她吹箫,甚至还想着为之殉情,这些多多少少都有黄药师想要赎罪的意思。这倒不是黄药师在惺惺作态,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不能潇洒的人,为梅超风他痴痴难忘,为冯蘅他又耿耿于怀。
黄药师在爱情上是非常不如意的,这也是他给自己戴上金箍儿的结果。当他晚年之时看到离经叛道的杨过,他是羡慕的,因为杨过敢于挑战世俗礼节,而他于“礼义廉耻”上却不敢亏了半分。黄药师一生追求潇洒,实际上偏偏最不潇洒。金庸之所以执着于“败坏”黄药师好丈夫的形象,或许就是为了表达人生不如意这个更为深刻性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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