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看过武侠小说的,应该没有几个是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黄药师”的。黄药师,出自金庸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天下五绝之一,桃花岛岛主,另有外号“黄老邪”。他性情古怪冷酷,武学是江湖顶峰的存在,加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五行术数,奇门遁甲,也会琴棋书画,经济兵略,可谓是金庸武侠江湖里的全才型人物。
在桃花岛的“试剑亭”上有副对联: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这是黄药师成名绝学的写照,其中“玉箫功”是一门以箫音配合内力的强大功法,能产生强烈的音波,刺激对手的脑神经,让其败功甚至精神错乱。而这门功法中,有一支名为“碧海潮生”的曲子,最具震慑力。
如果只是通过影视剧才认识这首曲子的人,一般都只是把它当作是一种“音波功”,就像佛门的“狮子吼”,但看过原著并且有一定生活阅历的人,就能知道这首曲子真正的作用其实是——引发并且催动强化情欲。
我们可以先来看看“碧海潮生”的定义,原著里是这样描述这个曲子的:
这套曲子模拟大海浩淼,万里无波,远处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潮水中男精女怪漂浮戏水,搂抱交欢,即所谓“鱼龙漫衍”、“鱼游春水”……于无声处隐伏凶险,更令聆听者不知不觉而入伏,尤为防不胜防。
由这番描述我们可以看到,黄药师这套“碧海潮生曲”其实是把男女情欲比作了潮涨潮退的情景,一旦以内力催动,就会产生影响对手的音波,让对手陷入都情欲迷乱的境地里去,轻则精神错乱,丑陋百出,重则有死亡的危险。撇开内力优胜这一层来说,他的这个曲子其实只对一类人是有效的,那就是经历过男女人事的人。
原著里,他吹奏了三次这首“碧海潮生曲”。
第一次是对周伯通。周伯通被黄药师困在桃花岛,被各种逼迫交出“九阴真经”,郭靖来到桃花岛时正好遇上这支曲子。郭靖处男一个,初听着箫音都“只感面红耳赤,百脉贲张”,但老顽童周伯通就没那么好过了。原著里是这样描述这时的箫声的:
这时那洞箫声情致飘忽,缠绵宛转,便似一个女子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呻吟,一会儿又软语温存,柔声叫唤。
原著里说郭靖对男女之事不甚了了,内力压制一下很快就可以没事,但周伯通就惨了,抵御的“痛苦难当”。这时的周伯通的内力比郭靖是高很多的,也丝毫不会逊色于黄老邪,为什么他抵抗得比郭靖还要痛苦?原因在黄药师第二次吹奏这曲子时,金庸给了答案,那就是周伯通年轻时“那一段情孽”。
看过原著或者影视剧的都知道周伯通这桩情孽,就是他年轻时爱上了大理段王爷的王妃,也就是后来的瑛姑,还有过孩子,可惜孩子被裘千仞杀了。所以,周伯通虽然玩世不恭,但他是经历过男女情欲的,这就是他会被“碧海潮生曲”影响的原因。
第二次就是欧阳锋带着欧阳克到桃花岛求婚的时候,黄药师用箫对上了欧阳锋的铁筝。
欧阳锋知道黄药师一定会试他功力的,于是有备而来,带了三十二名精通音律的舞姬。可惜这些舞姬被黄药师简单吹了几个音就溃不成军了,欧阳克还几乎着了道。于是两人正面较量,书里是这样形容两人的音乐的:
铁筝犹似荒山猿啼,深林枭鸣,玉箫恰如春日和歌,深闺私语。一个极尽惨厉凄切,一个却柔媚宛转。
欧阳锋在这里必须以金戈杀伐之音才能抗衡“碧海潮生曲”,为什么?因为欧阳锋叔嫂私通,生了欧阳克,又不能直接承认与欧阳克的关系,这段情孽是欧阳锋毕生的一根刺。他深知“碧海潮生曲”的作用,所以才会用铁筝去演奏出金戈杀伐之音。
这一段音乐比斗两人旗鼓相当,但旁边的欧阳克,郭靖等人就没那么好受了,尤其欧阳克不时心旌摇荡,手舞足蹈,要不是洪七公来到,估计就连欧阳锋与黄药师都要当众出丑且两败俱伤。
第三次就是黄药师考验欧阳克与郭靖的第二道试题时吹奏的。
这一次吹奏,黄药师本来说只用纯箫音,不带内力的,但因为郭靖不懂音律,结果敲乱了节奏,反而牵着黄药师走了。结果黄药师不自觉灌注了内力,导致欧阳克克制不住,当众出丑。欧阳克是个风流种,深谙男女之事,“碧海潮生曲”对他是最致命的,既因为他血气方刚,难以抵御诱惑,也因为他内力不足,即便有心抵御也无能为力。
三次吹奏,除了欧阳锋凭借铁筝成功抵御了,周伯通抵御得异常痛苦,而欧阳克干脆就陷进情欲的美好里去了。在电视剧古天乐版《神雕侠侣》里,黄药师这支曲子还对赤练仙子李莫愁吹了一次,同样让李莫愁陷入难以自拔的境地,因为李莫愁也有过情事。
由此可见,碧海潮生曲真正的威力并非内力灌注后的音波功效果,而是催强情欲的效果,拥有过男女情欲的人,在箫音下会被勾起过往情欲甚至放大其中的享受。你抵御,那就痛苦;不抵御,那就安乐死。
那为什么黄药师会有这么诡异的玉箫功法呢?难道只因他外号叫“黄老邪”?这就要侃一侃黄药师这个人物的思想了。
黄药师的“邪”主要是来自他的反礼教。在《射雕英雄传》第二十五回“荒村野店”里,他对着程瑶迦与陆冠英说过“黄老邪平生最恨的是虚伪礼法,最恶的是伪圣假贤”,然后强势让陆冠英与程瑶迦就地成亲且洞房花烛。后来在《神雕侠侣》里遇上杨过,听闻杨过要娶作为师父的小龙女为妻,他更是连声叫“好”,把杨过引为忘年之交。
黄药师为什么这么恨“礼教”?因为金庸先生给小说的背景是南宋末年,当时程朱理学的发展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而理学里的“存天理,灭人欲”可以说是反人性的教条,它禁锢了自然赋予人的情欲需求,也禁锢了人的情感表达。因此,反他的绝不会只有黄药师,只不过是黄药师表现得比较突出而已。
怎么突出呢?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理学不是要说“天理”嘛,那他就去研究天文地理,星相医卜,五行术数,奇门遁甲,为的就是找到这个“理”,然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理学那一套教条虽然是程朱等人弄出来的,但“理学五子”里有个人是不得不提,神一样的存在的,这人就是邵雍。
理学里弄的那一套礼教教条其实跟邵雍没多大关系,邵雍毕生研究的只有“理”,也就是宇宙运行的奥秘,那一本天书《皇极经世》就是他的著作。但程朱等人奉邵雍为老大,对他就像儿子对老子一样恭敬,经常搬他的学说。所以,黄药师要怼这帮人就必须先搞明白这个“理”是个什么鬼。
结果,他这么一研究,就把自己整成了一个妥妥的理数大家,成了第二个邵雍。
理学礼教不是要“灭人欲”嘛,那他偏偏就要解放“人欲”,让每个人都能正视情与欲,让每个人都知道情与欲都是人世间很正常的事情,是不应该被禁锢的,于是他把这个思想放到了他的整个桃花岛尤其是玉箫里去了。
自古以来,桃花都与女人有关,诗词文学里更是用桃花直接指代女子,所以男人的艳遇都有“桃花运”一说。金庸先生设置桃花岛,除了是真有个桃花岛外,也是为了契合黄药师要解放人的情欲这个思想。而乐器向来都是用来抒怀的,他借此创作出这一曲“碧海潮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因此,在江湖上,黄药师既是个武学大佬,也是个反礼教的“斗士”。
PS:关于礼教,各位有兴趣的看官可以看看笔者的另一篇文章《礼教等于礼?孔子与阮籍告诉你,两者之间的本质区别》,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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