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因为中美元首在故宫见面,两个词“火”了,一是见面所在地宝蕴楼——故宫建筑群中唯一的西洋风格建筑,二是两国元首夫妇在该楼的活动——茶叙。
茶叙,就是喝茶聊天吧。喝个茶之所以成为外交活动的一种,可能是因其简便、随意、亲切之特点吧。
看着网上关于两国元首茶叙的新闻,再看看手边的金庸作品,不禁想起,金庸笔下其实也有不少可称为“茶叙”的情节。
1.张家口,郭靖与黄蓉的定情茶叙
在张家口,郭靖与黄蓉初遇。
对此,大家印象最深的肯定是郭靖请黄蓉吃饭,结果,这个小叫化子点了满满两大桌菜,一下花了郭靖一十九两七钱四分银子。
其实,在那次奢侈大餐后,二人意犹未尽,紧接着又搞了次清茶小饮——
那少年走出数十步,回过头来,见郭靖手牵着红马,站在长街上兀自望着自己,呆呆出神,知他舍不得就此分别,向他招了招手。郭靖快步过去,道:“贤弟可还缺少甚么?”
(黄蓉)忽然说道:“大哥,我肚子又饿啦。”郭靖喜道:“好,我再陪兄弟去用些酒饭便是。”
这次黄蓉领着他到了张家口最大的酒楼长庆楼,铺陈全是仿照大宋旧京汴梁大酒楼的格局。黄蓉不再大点酒菜,只要了四碟精致细点,一壶龙井,两人又天南地北的谈了起来。
就是在此次茶叙时,黄蓉开玩笑地说喜欢那匹汗血宝马,谁想郭靖毫不迟疑地赠马给她。正是此举,一下将黄蓉的心彻底打开,她自此爱上郭靖——
(黄蓉)不禁愕然,心中感激,难以自已,忽然伏在桌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此次茶叙在郭靖、黄蓉关系发展中至关重要。
2.桃花岛,东邪、西毒、北丐的喝茶外交
同样是《射雕英雄传》,黄药师在三道试题选婿后,请前来求亲的洪七公、欧阳锋在桃花岛喝茶——
曲曲折折的转出竹林,眼前出现一大片荷塘。塘中白莲盛放,清香阵阵,莲叶田田,一条小石堤穿过荷塘中央。
黄药师踏过小堤,将众人领入一座精舍。那屋子全是以不刨皮的松树搭成,屋外攀满了青藤。此时虽当炎夏,但众人一见到这间屋子,都是突感一阵清凉。
黄药师将四人让入书房,哑仆送上茶来。那茶颜色碧绿,冷若雪水,入口凉沁心脾。
不得不说,黄药师真会生活。想想吧,浙江近海,清风翠竹的桃花岛上,有这么处清凉品茶之所,怎一个爽字了得。
果然,此情此景,连粗人洪七公也感叹起来——
洪七公笑道:“世人言道:做了三年叫化,连官也不愿做。药兄,我若是在你这清凉世界中住上三年,可连叫化也不愿做啦!”
黄药师道:“七兄若肯在此间盘桓,咱哥儿俩饮酒谈心,小弟真是求之不得。”
不过,此次茶叙,也有个不和谐音,那就是欧阳锋的存在。譬如,他是这样评价黄药师邀请洪七公在岛上做客一事的——
欧阳锋道:“你们两位在一起,只要不打架,不到两个月,必有几套新奇的拳法剑术创了出来。”
洪七公笑道:“你眼热么?”欧阳锋道:“这是光大武学之举,那是再妙也没有了。”洪七公笑道:“哈哈,又来口是心非那一套了。”
看,如此口舌之争,桃花岛茶叙,倒有几分像大国外交了吧?
3.绿柳庄,赵敏与张无忌的奇怪茶叙
《倚天屠龙记》中,赵敏把张无忌等明教豪杰请到绿柳庄,先是以茶相待——
着青石板大路来到一所大庄院前,庄子周围小河环绕,河边满是绿柳,在甘凉一带竟能见到这等江南风景,群豪都为之胸襟一爽。
赵小姐亲自领路,将众人让进大厅。群豪见大厅上高悬匾额,写着“绿柳山庄”四个大字。
说话之间,庄丁已献上茶来,只见雨过天青的瓷杯之中飘浮着嫩绿的龙井茶叶,清香扑鼻。群豪暗暗奇怪,此处和江南相距千里之遥,如何能有新鲜的龙井茶叶?这位姑娘实是处处透着奇怪。
也不怪群豪心下奇怪,因为赵敏早在绿柳庄设下陷阱,准备将明教高手一网打尽。
其陷阱不在这清香扑鼻的龙井茶中,却在此后的酒宴中——
赵敏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意示无他,等群豪用过茶后,说道:“各位远道光降,敝庄诸多简慢,尚请恕罪。各位路途劳顿,请到这边先用些酒饭。”
正是此酒宴上,除了百毒不侵的张无忌,群豪皆中赵敏之毒。原来,那满桌酒食并无毒性,水亭“醉仙灵芙”之花香,与假倚天剑“奇鲮香木”之香气混合,却成剧毒之物。
说起来,这小小年纪的赵敏,其心计真非常人能比。
不过,再刁蛮的郡主,也躲不过脚底瘙痒之功。在绿柳庄地牢,张无忌很快将赵敏驯服……
4.绿竹巷,那碗令狐冲根本没喝的茶
《笑傲江湖》中,令狐冲是个江湖浪子,酗酒是其招牌之一。
在洛阳王家,因吃醋于小师妹岳灵珊于小林子林平之眉来眼去,令狐冲喝到大吐,让华山派觉得好不丢人。
不过,紧接着,在另一地方,令狐冲却得到非同寻常的一碗清茶待遇——
(令狐冲)缓步走进竹林,只见前面有五间小舍,左二右三,均以粗竹子架成。一个老翁从右边小舍中走出来,笑道:“小朋友,请进来喝茶。”
令狐冲随着他走进小舍,见桌椅几榻,无一而非竹制,墙上悬着一幅墨竹,笔势纵横,墨迹淋漓,颇有森森之意。桌上放着一具瑶琴,一管洞箫。
绿竹翁从一把陶茶壶中倒出一碗碧绿清茶,说道:“请用茶。”令狐冲双手接过,躬身谢了。
大家都知道,令狐冲是嗜酒的,只怕根本不喜喝茶。看此次,他只是接过那茶,却并不见喝。但这不影响此次茶叙的重要。
因为,这碗茶,虽是绿竹翁所请,引出的却是令狐冲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任盈盈。
此后,就是在这竹舍,因为令狐冲对“婆婆”的一番伤心倾诉,任盈盈爱上了眼前这个对小师妹痴情万分的浪子。
绿竹巷茶叙,对令狐冲来说,是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5.琴韵小筑,阿碧请段誉、鸠摩智品碧螺春
《天龙八部》三大男主人公,萧峰是饮酒之人,虚竹是喝水之人,唯段誉是品茶之人。
在苏州琴韵小筑,江南女子阿碧请欲往燕子坞见慕容复的鸠摩智、段誉等喝茶——
到得厅上,阿碧请各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
段誉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漂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段誉从未见过,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
鸠摩智和崔、过二人见茶叶古怪,都不敢喝。这珠状茶叶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后世称为“碧螺春”,北宋之时还未有这雅致名称,本地人叫做“吓煞人香”,以极言其香。
鸠摩智向在西域和吐蕃山地居住,喝惯了苦涩的黑色茶砖,见到这等碧绿有毛的茶叶,不免疑心有毒。
哈哈,每次看到这段,都觉得金庸有意思,这不光是拿苦涩的黑砖茶与清雅的碧螺春比,更是拿边陲男子鸠摩智与温婉的江南女子阿碧比。
此次茶叙,其实与书中情节稍有游离,只能算个好玩的插曲,因为鸠摩智并非脸谱化的简单恶徒,喝阿碧的茶都疑心有毒,这有点小儿科了。
6.万花谷,一灯、周伯通、瑛姑的清茶岁月
《神雕侠侣》中,黄蓉、程英、陆无双为寻找失踪的郭襄,被玉蜂所引,进入万花谷。
不想,在这世外花谷,她们遇到了结庐山坡、比邻而居的一灯、周伯通与瑛姑。故人到来,一灯大师自是清茶一杯相待——
三个人追到傍晚,到了一处山谷,只见嫣红姹紫,满山锦绣……忽听得左首茅屋柴扉打开,一人笑道:“荒山光降贵客,老和尚恭迎。”
黄蓉转头过来,只见一灯大师笑咪咪的站在门口合十行礼。
三人进了茅屋,一灯奉上清茶,黄蓉问起别来起居……过不多时,瑛姑托着一只木盘过来飨客,盘中装着松子、青果、蜜饯之类。黄蓉等拜见了,五人谈笑甚欢。
一灯、周伯通、瑛姑数十年前恩怨牵缠,仇恨难解,但时日既久,三人年纪均老,修为又进,同在这万花谷中隐居,养蜂种菜,莳花灌田,那里还将往日的尴尬事放在心头?
说实话,金庸笔下那么多动人的文字,万花谷这一段,看似平淡,却给我印象颇深。
试想,如此的山中,如此的故人,一杯清茶,一段欢叙,人生至境,莫过于此了吧?
好了,从国家元首的“茶叙”扯到金庸笔下的喝茶情节,一杯茶里有那么多况味,这就是中国特有的文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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