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武侠小说所以深受人们的喜欢,是因为他笔下描绘武林脱离了打打杀杀、复仇寻宝的肤浅表达,蕴含了深厚的传统文化精神,展示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思想和文学精髓。
特别是传统文化中的儒释道思想在金庸笔下的侠客身上得到了集中的展现,金庸小说中的儒释道不只是外在的装饰,它渗透在每一部作品中,书中既有儒家的大侠郭靖、萧峰,道风仙骨的张三丰、王重阳,又有慈悲济世的空见神僧、方证大师。
在这些林林总总的人物中,有着“西狂”称号的杨过则比较另类,在他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三种思想完美融合的集中体现。
杨过是金庸用心塑造的一位英雄,在他复杂的人生历程中,儒家思想、佛家文化、道家哲学都对其成长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他从一个小流氓式的反叛青年逐渐成长为人人敬仰的一代大侠。
一、桃花岛儒家正心
杨过自幼丧失双亲,混迹于市井,幸遇见郭靖、黄蓉,将其带到桃花岛抚养,黄蓉并没有传授杨过武艺,而是希望通过圣贤书的熏陶,让他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而不要像他父亲一样误入歧途。
黄蓉教书以孔孟的儒家思想为主,先“论语”,后“孟子”,期盼杨过能明事理、辨是非,将来为国为民做出一番贡献。
传统的儒家文化,将家与国紧密联系起来,宣扬家国情怀,儒家希望人们把对家的情感施用于国,强调要尽忠于国家,黄蓉对杨过的教化,不仅赋予了他儒者仁义爱国的思想,而且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儒文化深深地烙印在了杨过的身上。
在襄阳城,当杨过听到郭靖和黄蓉关于“襄阳城要紧,还是你我的情爱要紧”的对话时,宛如轰天霹雳般惊心动魄,刹那间,他想起了幼时黄蓉在桃花岛上教他读过的那些“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语句,让他的胸间斗然开朗,决意相助郭靖,为国为民固守襄阳,这一方面是他为郭靖“铁肩担道义”的巨大人格所感动,另一方面离不开当年黄蓉对他教授儒家思想的影响。
杨过虽然在桃花岛生活的时间不长,但其中跟随黄蓉的学习四书五经的经历,对他的成长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二、终南山古墓道家修心
杨过的师傅小龙女自幼隐居在终南山古墓,深受林朝英和王重阳两位道家人物思想的影响,这一点可以通过她轻松掌握了道家典型老顽童周伯通的“左右互搏术”看得出来,她与杨过的师徒相处授艺过程是对其传授道家思想的过程,对杨过的一生改变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杨过有着自由的天性和追求自由的人格精神,自我意识强烈,他是个唯感情主义者的浪子,“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这是他为人处世和做人的准则,他既认恶人西毒欧阳锋为义父,又将自己的师父赵志敬视为仇人,这都是传统观念中大逆不道的事情。
杨过从不将世俗礼法放在眼里,甚至娶自己的师父小龙女为妻,这些都与道家崇尚自由、释放天性的思想不谋而合。即便面对站在道德制高点,披着传统圣衣的郭靖、黄蓉一次次对他说法与教化,他依然我行我素,意志坚定,毫不妥协,“我偏要她做我妻子。你们斩我一千刀、一万刀,我还是要她做妻子!”。
杨过敢于突破传统礼教大防,不拘泥于世俗认同的规矩,在正统观念中大逆不道的事,在杨过的心目中却是另一种价值观念,这些都是小龙女多年在古墓修行中根植在他头脑中的道家思想影响的结果。
道家与儒家最大的分别就是对社会和人生责任的看法不同。道家批评并漠视所谓的目的和责任,杨过骨子里桀骜不驯的叛逆精神与道家追求自由、不受束缚的宗旨高度契合,在道家看来,人性归属自然,崇尚逍遥游的人生境界,杨过不喜拘束,追求自由超脱放荡不羁的人生境界,任贤齐版的电视剧神雕侠侣虽然广为人们诟病,唯有主题曲《任逍遥》,豪迈洒脱,唱出了杨过喜爱随风飘飘、天地任逍遥的意境。
三、雪山小屋佛家降心
在经历了断臂和中毒的劫难后,杨过和小龙女一对天残地缺前往绝情谷寻求最后的生机,途中在雪山小屋中休息,碰到佛门一灯大师,杨过又受到了关键的一次思想洗礼。
在一灯大师点化裘千仞时,反复说到“我何必还手?我打胜你有什么用?你打胜我有什么用?须得胜过自己、克制自己”,一灯大师的一番话,宛如晴天雷霆,轰到了杨过心里,让杨过认识到“要胜过自己的任性,要克制自己的妄念”。
此时的杨过被郭芙斩去一臂,在深山峡谷中与独孤求败的大雕结为挚友,在它的帮助下,服食蛇胆、练习玄铁重剑,成就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重阳宫乍露锋芒,轻松挫败一众高手,深厚的内功佐以绝世兵器,杨过心中的魔性慢慢显现。
恰在此时,一灯大师高深的佛学修为不经意间点化了杨过,克制住了他心里的魔性,在杨过内心佛性与魔性的博弈中,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佛性最终战胜了杨过心头与日俱增的魔性。
在等待小龙女的漫漫十六年间,杨过并没有消极遁世,销声匿迹,而是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为自己赢得了神雕侠的美誉。这一切都和雪山小屋中一灯大师的点化有莫大的干系,以致后来杨过与少林寺无色禅师成了莫逆之交,并且得到少林寺天鸣禅师之召,到少室山宝刹礼佛,与高僧相晤,谈经论佛。
黑龙潭杨过先让瑛姑三掌,铁枪庙向柯镇恶低头道歉都是杨过“克制自己”的具体表现,可见佛家的一灯大师对杨过影响之大,也让杨过从一个不受约束、自由任性的江湖浪子变成了泽被苍生、济困扶危的侠客。
可以说杨过深受中国传统儒释道文化的影响,三种思想的综合影响贯穿结合在他的人生中,传统儒家高尚的情操为其正心,清静无为的道家助其修心,救苦救难、大慈大悲佛家为其降心,在他身上既有积极的人生态度,又有随心任性的逍遥思想,这些共同营造了杨过亦正亦邪、丰富而又多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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